哑 爹

湛河区检察院 李浩明

杨不会说话，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，小时候从街坊邻居口中听说，爹是在十几年前才来到这个小镇的。没人见过杨的母亲，倒是爹比画着手势告诉他，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。

爹是个粗人，一手经营着自家的铁匠铺，四季都光着膀子，穿着牛皮围裙，手握重锤，围着红彤彤的炉子转悠。

爹也不会说话，这让杨恨透了他——肯定是因为爹哑，才会生出同样哑的自己。

杨没有朋友，从小受尽了冷落、习惯了冷眼。他想，都怪那个没出息的哑爹，是他没本事才让母亲那么早就走了，是他没本事才治不好自己的病。

杨带着痛恨离家出走了，他不想再多看那个没用的爹一眼。

杨在另一个小县城见到一个伐树的老头，老头很好，收留了杨。

每天伐完树歇工时，大伙儿都围在一起听老头讲故事。那是杨最喜欢的时刻，那一刻他可以暂时忘了爹。

那日，又到歇工，大伙儿早早围着老头坐下。老头掀开满是茶渍的瓷缸：“今天讲的是真事。”

“就在这个伐树队，以前有个会打铁的小伙子，性格开朗，力气也很大，砍起树来，他是一个顶俩啊。有一年冬天，他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婴儿。哎哟，婴儿张大了嘴巴哭，声音却只是咿咿呀呀，估计是个哑婴。那么冷的天，婴儿就裹着一个薄褥子，要不是发现得早，估计冻也能冻死啊！

“抱着婴儿也干不成活啊，那小子就下了山，找好心人家。可是那年头，哪家会要啊，况且又是个哑婴。无奈，小伙子就又将婴儿抱了回来。当时队里有人说，‘婴儿哪来的就让他回哪去，听天由命吧’。可谁知，那小子第二天竟然向我告别，抱着那哑婴就走了……”

那不是爹吗？哑婴不是自己吗？角落里听故事的杨目瞪口呆。

那夜，杨彻夜难眠。

第二天，杨向老头告别，赶到家时已是深夜。杨摸着进了屋，趁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，杨看了看爹，爹睡着了。

杨给爹盖了盖被褥，就打算转身回自己屋。

突然，爹翻了翻身，嘟囔着说了句梦话。